序言:
欢迎来到人类世界。
从今天开始,你将享受‘生命直通车’服务。从你出生开始,到你年寿终了的一百年里,你将经过成长、学习、思考、开心、痛苦、努力(或放弃)、成功(或失败)、工作(或啃老)结婚(或单身)、旅游(或宅)等数不胜数的体验。
你是自6100万年前的‘生存法则’系统崩坏以来的第1060亿3620万7563个诞生之人。啊……刚刚又有四个人和你一样诞生了,不过没关系,在诞生的同时,也有寿命到站的人永远离开这个世界。
首先,作为新生儿,我想要告诉你,你已经加入‘生命法则’(自从生存法则崩坏后的新系统),直到生命终了为止,都会在这项计划之中……忘了自我介绍了,我的名字是祈,是神的仆人,叫我神仆即可。
话虽如此,因为你刚出生,所以不会说话,当然也不会理解我在说什么,不过没有关系,这只是例行公事,就像人类会工作一样,我也在积极运转神留下来的遗物。
啊,还有一点要说明的就是,因为你刚刚出生,所以现在处在百分之一的世界线中,今后看你的表现,会从百分之一移动到其他的世界线。而且,虽然很残酷,但还有一个重要的事情要交代。
——人类是孤独的。
请你记住这一点(啊,我又忘了,你不会说话,也不会理解,不过没关系,我只是例行公事),没有任何人能够与他人处在同一世界线上,除了刚出生的时候,只不过出生后不到一秒中就开始跳跃世界线了。
因此,现在的你已经离开百分之一整的世界线,前往下一个数值的世界线了。
关于‘生命法则’的五大规则……那是你所不必要理解的事情,因为你已经在不知不觉中遵守这五大规则。
那么,尽情享受这短暂又美好的一百年吧。
以上。
1.
(雾岛筱)
“嗯……雾岛,雾岛……那个,雾岛符先生。”
“那、那个,不好意思,那个字念‘xiao’,筱……”
“噢,真是抱歉啊……”
那名中年男子推了推眼镜,从口袋里拿出手帕擦掉冒出额头的汗水。
“嗯,能请你再说一遍自我介绍么?”
“好、好的,没问题。”
果然,是因为太小声了,所以没听见么?
雾岛筱战战兢兢地移动身体,协调好舒服的坐姿后,才重新抬起头。
“我、我叫雾岛筱,XXX大学编辑出版学专业毕业。那、那个,大学的时候有做过类似于仓库管理员的兼职。还有……那个,还有……”
数双审视的眼神盯着紧张到汗水直流的筱看,就像深处黑色深渊之中接受审判者的刑罚,筱不敢乱动身体,双手焦急地放在身前,为了缓解随着空气温度上升而不断上升的压力,指甲狠狠地陷入肉内,掐出一道又一道的红色印子。
“还有什么?”
左侧的一名面试官显然已经不耐烦了,左手撑着脸,右手握着铅笔不停地敲桌子。
这样子啊……看来是没戏了。不过,还是得把程序走完,因为,这个世界就是这样。
“还有,我会带着积极的心情好好干活的……”
啊,真不像样,因为第一轮自我介绍把脑子里记得东西全部疏通完毕,却没想到对方会要求他再说一遍,这个时候脑子早就空空的,他完全想不起来自己说了什么,记住了什么。只是看着那一张张严肃的面孔,呼吸就会变得困难,心跳就会加速,无可排挤的紧张使得筱下腹绞痛。
“噗……”
他听到了有人偷笑的声音,但却找不到是谁,只见其他面试官神情严肃地咳了几声,那个莫名的偷笑声才停止。
究竟哪里是笑点?筱不清楚,或许是在笑他吧。
“那个,雾岛先生,非常抱歉。这次的面试您没有通过,请您多加努力。”
“啊,好、好的,打扰了……”
筱费了好大的力气才从椅子上站起来,双腿还在不停地发抖,全身就像是脱了水般发软,喉咙感到干渴,头有些晕晕的。
筱就像是故障的机器人一样缓缓转过身,迈着别扭的步伐走出门口。
走廊里的冷空气与面试室一样让人直哆嗦,筱忍不住缩起了身体,就像是浇了冷水的仓鼠一样不停发抖,脸色难看地离开了公司。
直到他走出公司大门,热气直面扑来为止,他都无比煎熬地承受着对他投来的奇怪视线。
真丢人,真不像样,去死算了。
筱在脑海里羞愧地骂自己,一边避开人多的路线走向回家的路,一边从公文包里掏出手机。
——妈,今天的面试也没有通过。
将邮件发送完毕后,他把手机扔进除了一张白纸以外空空如也的公文包里。
这是第四次了,但愿就此结束吧。
他满心期待,如此祈祷,但愿这辈子都不会有这等煎熬的事情发生。
据说,面试失败的时候,通常面试官都不会当面拒绝,但是,他却被当面拒绝了。
原因何在,显而易见。
筱的失败连面试官都懒得花心思稍后通知,而是直截了当告诉他结果。
即使没有人说什么,他自己心里也很清楚,这是很早以前就知道的事情。
——雾岛筱是个不中用的废物。
他深知自己在别人的印象中是这么个评价,而那所谓的别人,也早在很久以前失去了联系。
太阳火辣辣地烘烤着大地。筱站在红绿灯前,汗水浸湿了衣服,脸上的表情也因为刺眼的阳光而皱成一团,看上去非常丑陋。
好热……未免太热了……
他一边擦拭掉额头上的汗珠,一边像只过街的老鼠般躲避他人的视线,将公文包提到与脸庞同水平的高度。
然后,红灯总算跳转绿灯,比起他人慢悠悠地穿过马路,筱更是加快了脚步匆匆离开。
前方直走的路可以直达家门口,但有个麻烦的问题是:一路上会有许多路人,筱不喜欢在人多的地方行动,说得夸张一点,他有‘社交恐惧症’也不为过。
只要和他人对上视线,他的心脏就会加速跳动,呼吸变得急促,下腹涌起一阵恶心难受的感觉。
所以,这第四次出来面试,他是抱着多大的勇气才决定的,光是想想他本人都会觉得不科学。
——嘛,也就是这样子吧。
持续被强光照射夺走了他的思考能力,加上被秒拒面试所产生的虚脱感和不安令他心悸不停。
他选择走小路,而不是笔直往前走。刻意穿过暗巷,从堆满垃圾与废弃品中走过,扑鼻而来的恶臭让他捏紧鼻子、皱起眉头,但即使是这般恶劣的环境,也比在广阔的道路上和许多人呼吸一样的空气、闻着空气中隐隐传来他人身上的汗臭要好得多。
回家的路比以往要漫长了点。他感觉到了公文包里手机的震动,应该是有邮件送来了,而细数筱手机里的联系人,除了更换手机号码后没有通知他的小学同学和初中同学以外,就只有母亲了。
他一边加紧步伐穿过暗巷,一边掏出手机查看邮件。
——你这个没用的东西。
说的也是,母亲不会因为这种事情安慰他,因为根本不值得安慰,对她而言,儿子已经成年了,即使吃了苦也没什么大不了的。或许心里头还抱有‘我对你这么严厉其实是为了激励你’这种想法。
可惜,雾岛筱就是雾岛筱,他不是别人,没有那么争气,也没有那么积极向上,他的身上满是缺点,而谈及他的优点。
——说话很小声,感觉应该是个很温柔的男生。
大学联谊会上,当谈论‘对每个人的印象’时。那个穿着暴露,脸上画着浓妆,身上还传来阵阵刺鼻香水味的女生很不幸运地抽中了下下签,脸色难堪地评论被拉来联谊后就坐在位置上默默喝饮料的雾岛筱。
‘啊,是那种感觉呢。’
‘确实欸。’
如此这般的附和不过十秒钟后便轮到下一个人。而从前面开始,每一个说印象的人都会遭其他人吐槽几分钟以上。
其实,筱并不会感到失落或是难受,自己很清楚自己的个性,阴暗又不善于交谈,别人主动积极搭话的时候,他也只会露出僵硬的笑容应声点头,感觉就像是坏掉一般的机器人一样,身材也没有身为一个男性该有的魅力,瘦弱的样子还曾经被体育部的学弟不小心一拳挥到在地上。
过了许久,他终于穿过复杂的巷道,走出外面,前方不久就是他的家——雾岛面包坊。
只是一家普通的面包店,一楼是店面工作和客厅以及用餐的地方,二楼才是筱的房间。
“我回来了。”
“欢迎光……啊,是雾岛小弟啊,欢迎回来。”
“哦……咲子小姐你好。”
筱正面进入店内,在看到自家面包坊的员工北川咲子露出满面笑容朝他打招呼的时候,他下意识地低下了头,神色冷淡地回复之后便速速穿过帘布,到客厅去。
北川咲子是在校高中生,和雾岛筱阴暗软弱的个性不同,她是一个朝气蓬勃,无论到哪里,对谁都很亲切的美少女。她的身材很纤细,茶色的头发编织成双股辫,给人一种文学系的少女形象。
当她欢快地小跑时,双股辫就会随着她优美的跑姿轻轻跃动,加上那清纯动人的笑容,让人不禁觉得调皮又可爱。
可实际上,她又长着一张文静的脸,而且胸部的发育劲头十足,光是看着从白色衬衫上凸出来的形状,加上褶皱的布料,就会让人内心躁动起来。当时咲子来店里打工的时候,筱的视线就是情不自禁地被那对摸上去手感似乎会很柔软的胸部吸引过去,后来意识到的时候便羞愧地低下头去。
当时被母亲吐槽‘你这种处男的反应怎么交女朋友啊?’。
咲子的个子不是很高,小巧的样子加上纤细的身材,丰满的胸部和文静的脸庞,开朗的个性和亲切的笑容。所有一切美好的东西几乎融合在一起而塑造出如此美感的她,会让筱感到羞涩,乃至惭愧地低下头也是理所当然的。
关于咲子为什么会亲切地称呼筱为‘雾岛小弟’,是因为筱给人的印象看上去非常不靠谱,软弱又没自信。别人眼里的废物,在她眼里则成了需要照顾的弟弟。
因此,哪怕筱岁数比北川大很多,还是会被亲切地成为‘雾岛小弟’。当然,筱对她没有多少热度可言。
首先,她是美少女,一个如此完美的人会和这么一个丑陋又可怜的废物亲切招呼,废物当然会感到羞愧。
其次,筱不擅长和人打交道,如果是仓鼠和小猫之类的动物还好,因为它们的眼神总是不报任何情感。而人类的眼神,隐藏着许多复杂的心情,其中既有光明又有黑暗,但那之中,依旧会藏着一滩深黑色的浑水,污秽不堪。
筱一看到那种眼神,就会浑身哆嗦,心情紧张。
也就是所谓的‘社交恐惧症’比较轻的症状,不然的话他也不会咬牙坚持了四次面试。
挥走脑子里无用的想法,他把公文包轻轻放在榻榻米上,然后规规矩矩地坐直,做好了心理准备,等待眼前紧绷着脸的母亲发话。
“我不想丢人,但说实在的,你看人家咲子多能干,即使在校上学还能干劲十足地兼职。为什么年长她几岁的你,连面试都会被人当场刷掉呢!”
母亲气得涨红了脸,像是受到了莫大的耻辱般,但又刻意压低了声音,以防在外面上班的咲子听见。正如她所说,她不想丢脸。
“对不起,我实在不知道对方会重复问一遍,因为太紧张了,所以没有梳理背诵的内容。”
“又来了,你这种借口已经说过多少次了……”
筱在内心深处难过地叹了口气,他已经不知道几次这么被母亲教训了,作为一个已经二十三岁的成年男子,本该活跃在社会与职场中,现在却灰溜溜地像个小学生一样挨训。
传出去肯定会被笑话。像咲子也是,她多多少少知道筱的情况,因此也肯定会在背后笑话他。
正是看清了这些**裸的事实,又因为自己的无能而呵斥自己。筱只是麻木地听取母亲的唠唠叨叨,等待漫长的挨训时间结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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